皇帝口吻悠悠:“你素日喜敬,紫宸殿里经年累月地见不着你来,儿子倒教得好。”

    说着顿了顿声,目中似有几分斟酌,俄而复又开口:“就晋……妃位,让礼部拟个好听的封号来,择吉日行册立。”

    张贵姬一滞,匆忙下拜谢恩。下拜之间不仅是她,在座数位嫔妃、皇子公主都不由愣住,复杂的氛围弥漫开来。

    皇帝一时兴起给嫔妃晋位不是大事,自贵姬至妃位也不过差了一品,不算晋得多高。只是这一品之间,恰是隔了九嫔,本朝素有不成文的规矩,高位嫔妃晋封循例不会跳过九嫔,若自贵姬直接至了妃位,多是皇帝心里存了什么别的心思。

    或是要封后,又或者,是要立其子为太子。

    很是过了半晌,才有与之相熟的嫔妃打破安静:“贺张姐姐晋封之喜。”

    随着这句话,满座嫔妃皆回了神,无不举杯祝酒为贺。其乐融融的气氛便又回来了。

    是以自翌日起,便有宫人陆续出宫传话,召各宗亲、朝臣家适龄的孩子入宫与十八皇子一同读书。这样的事,于年幼的十八皇子而言闻所未闻,朝臣们却自明圣意。

    皇帝屡次废黜太子,三位太子被废之后又无一善终,朝中不免人心动摇。皇帝此举,无非就是押几个质子在宫里,给朝臣宗亲们紧一紧弦。

    这等大事,丞相府自是逃不过去,一时间府中不免人心惶惶。暖玉阁这边算是唯一平静的了,因为苏叔川没有儿子,总没道理叫苏芝一个女孩子去给皇子伴读,这事便与他们没什么关系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丞相的三位儿子都各挑了适龄的孩子进宫去。长房苏伯川那边,因儿子们也都已年长,只得挑了个孙辈、相爷的重孙出来,依旨送进宫中。

    院子里,苏芝无所事事地望着堂屋,听着二婶隐隐约约的哭声。

    二婶膝下的苏明澈也被挑去了。苏明澈今年七岁,是二婶亲生的三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,向来更得疼爱些。如今天子一朝间下了旨,二婶担心孩子在宫里过不好,一整夜都睡得不好。又无处可说,一早就到了妯娌这儿来哭诉,一哭就哭到了晌午。

    楚源也在院子里,站在苏芝对面的廊下,也望着堂屋。

    他来此自不是来找苏芝的,而是听手底下的小厮说二夫人存了心眼儿,话里话外想让他顶了苏明澈进宫。按理说相府断不敢欺君,这事该是成不了,可总归让人心里紧张。

    他曾是坐拥皇宫的人,但这辈子既与皇位不相干,他倒宁可离得远一些。别的不说,进宫半当臣子半当质子,怎么听也不是好事吧?

    苏芝到院子里比他早,半晌都没注意到他也在。余光一扫忽而看见她,她眼睛一转,想了想,就径直朝他走去。

    楚源一看到她走近就满目提防:“干什么?”

    她识趣地在离他还有几步时就停了脚,歪着头,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:“二婶婶想让你进宫,你也挺想去的吧?”

    “我才不想。”楚源拧起眉头,顿了顿,又满目威胁地瞪住她,“你不许乱来,不然我——”他凶巴巴地扬手,作势要打人。